未来货币政策必须考虑 猪价上涨造成的结构性通胀风险

　　潘向东

　　[产能缺口大，未来猪肉价格怎么走，很难作一个判断。假如以上涨80%为基准，我们猪肉价格在CPI中的权重占了2.8%，食品价格占CPI权重是29%，按这个测算，叠加油价的回升，今年四季度到明年一季度，CPI增速可能会奔4%了。]

　　这一轮猪周期已经启动，未来对猪肉价格的影响可能会超出市场的预期。

　　我们知道，全球整个猪肉消费量和供应量是1.1亿吨左右，其中中国的生产量大概是5200万吨，消费量大概是5400万吨，所以我们要靠部分进口来平抑消费和供给的平衡。

　　中国猪肉消费量和供给量占了全球的50%。很多人在谈到猪肉问题时就会说，假若价格上涨，我们可以通过从美国等进口来平抑，真是这样吗？美国的生产量大概是1100万吨，它的消费量占全球的8%多，也就是900万吨左右，它能出口200万吨。

　　假如一个占了全球50%的市场受到一个像过去普通猪周期一样的冲击，这种冲击是不大的，是可以通过加大进口平抑一部分。但假若这个生产市场受到强大的冲击，那么它影响的不仅仅是国内的食品价格，还可能会影响到全球的食品价格。我们一季度进口了美国猪肉大约14.28万吨，美国猪肉期货价格从年初到现在就已经涨了50%。

　　去年以来中国养猪行业损耗约30%

　　接下来我们来探讨供给到底受到了多大影响。过去几年我们一直在去产能化，由于环保的一些要求，把一些中小型猪场几乎淘汰了，大家印象中，农村以前很多人家里养猪，但是由于环保的要求，慢慢地那些猪圈大多关门了。去年以来，还出现了一个非洲猪瘟的叠加。为什么叫非洲猪瘟？是因为1921年此类型猪瘟产生于肯尼亚，从非洲走向了欧洲。

　　为什么非洲猪瘟影响这么大？我们现在进口猪肉，不可能再是活猪的进口，然后在需要消费时宰杀（只有广东人和香港人有这爱好，喜欢热肉消费），现在大多是进口经过了低温处理的猪肉，正常情况下低温处理之后病毒应该全部被杀死了，病毒只有在适度的温度下存活率才很强，在一个高温或者低温环境下病毒都会被杀掉，但是非洲猪瘟病毒存活能力非常强，在低温环境下也能存活，所以，非洲猪瘟就通过猪肉进口带到了中国，去年7月在辽宁发生了第一例，传染性特强。

　　我们基层调研了解到，因为当时对非洲猪瘟的传染途径了解不足，一个地方发现了非洲猪瘟，周围两公里范围内的猪都将全部进行捕杀，因为担心猪瘟是通过呼吸传染。后来知道它是通过接触传染的，发现非洲猪瘟就改用定点清除。

　　捕杀的结果，根据行业内养殖主的介绍，东北大概损耗了50%~60%，养猪大省山东和河南大概损耗了35%~40%（农业农村部官方公布的调研，能繁殖母猪降幅平均也达到30%以上）。

　　去年南方还好点，通过发病区禁运的方式，非洲猪瘟很少带到南方，但后来春节的时候由于北车南往，南车北往，这一接触性传染病毒在今年春节左右传到了南方，现在江西、湖北、广东的损耗也有15%~20%。4月7日西藏通告发现了非洲猪瘟，也就是目前中国内地所有的省份都发现了非洲猪瘟。

　　1921年以来都没有非洲猪瘟的疫苗，但并不意味着未来我们研究不出疫苗。因为以前暴发非洲猪瘟的都不是生产生猪的大国。所以，从投入产出的角度来看，那些国家并没有多大的动力去研发疫苗。

　　但对中国来说，有5000多万吨的年生产量，是完完全全有动力生产疫苗的，这个市场空间巨大。但是我们去调研时，了解到生猪养殖户都建议不要生产非洲猪瘟疫苗。为什么？他们认为假如这个疫苗一旦生产出来，整个养猪行业的损耗至少就有20%，因为打疫苗也就意味着非洲猪瘟病毒在猪圈里生根了，生根了就会有损耗。

　　这是对我过去看法的一个颠覆。我过去觉得有疫苗不就好了，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其实不是，一旦有疫苗，意味着非洲猪瘟在所有地方都将生根，生根就将带来养猪的损耗，这个损耗大概就提升成本20%。养猪企业认为，现在只要大家能做到努力防控，带来的成本损耗应该可以降到20%以下。

　　从我们调研来看，去年以来养猪行业的损耗大概有30%，这是去年到今年我们跟一些养猪行业人士了解到的（从全国规模饲料企业监测数据来看，2019年2月猪饲料产量同比下降23%，仔猪饲料和母猪饲料产量同比下降30.6%和38.4%）。当然，这是最乐观的预计，也有些饲料企业说可能有40%的损耗。

　　为什么这很难统计？这次调研的过程中也了解到一些情况，包括南方，一些地方发现了非洲猪瘟当地是不上报的，发现之后就随即处理了。这就为我们对未来的供给量的变化提供了很大的变数。为什么不上报？因为一个地方发现了非洲猪瘟，上一级政府就要追究责任。这样的结果就是地方政府会隐瞒非洲猪瘟的发病情况。

　　本来国家农业农村部为了保证养殖户的积极性，对出现非洲猪瘟的养猪户会进行补贴，有补贴养殖户的亏损就会少一些，就会有积极性继续投产，但是由于地方政府担心要追责不让上报，那么养殖户就拿不到相应的补贴，大家试想一下，那养殖户还有积极性养猪吗？这样的结果就是下一步的供给会进一步减少。所以，实际的损耗可能比公布的要大，未来的供给扩张周期会进一步拉长。

　　按照我们最乐观预计，损耗是30%左右，我们是5000多万吨产量，产量一下减少1000多万吨，美国全年的产量也就是1100万吨，缺口这么大，谁有能力来补？2017年全球的猪肉贸易总量才800万吨左右。

　　未来猪肉价格走势很难判断

　　大家都说3月份的猪肉价格在涨，我们看CPI增速确实在回升，包括最近已起来的债券市场都在承压，大家对通货膨胀压力开始有预期了。但近期调研了解的结果，预计真正的猪肉价格上涨在6月下旬到7月上旬。

　　为什么？因为这与各地组织对生猪屠宰企业进行全面清理有关。

　　近段时间，农业农村部发布了关于加强屠宰环节非洲猪瘟监测工作的通知，屠宰企业在7月1日之前完成自检，所以屠宰企业冻库猪肉近期集中投放到市场，造成猪肉价格短期内还没有出现上涨。但是一旦把这个冻库猪肉消化完，供给的缺口就直接产生了。有的投行预测我们猪肉价格会涨50%，也有说今年猪肉价格会涨80%。但是到底涨多少，缺口这么大，谁都没底。为什么？因为它是个动态的平衡过程。也许猪肉价格涨了大家消费会减少，它会寻找这个平衡。

　　所以，到底涨多少，对于这一动态过程谁也很难预测。我只能告诉大家这个缺口有这么大，想通过进口弥补也弥补不了。与此同时，现在非洲猪瘟已经传到了越南，预计会传到东南亚其他地方。所以，产能缺口大，未来猪肉价格怎么走，很难作一个判断。

　　假如以上涨80%为基准，我们猪肉价格在CPI中的权重占了2.8%，食品价格占CPI权重是29%，按这个测算，叠加油价的回升，今年四季度到明年一季度，CPI增速可能会奔4%了。

　　而且这一轮非洲猪瘟的影响可能持续时间比较长，因为这一轮猪瘟导致种猪和母猪大幅减少，要培养它们需要两三年时间。美国投产的时间更长，他们要从建猪圈开始规划论证。

　　为此，我们提几点建议：

　　1.农业农村部也好，其他决策部门也好，现在可以做一些筹划，去大力扶持养猪行业的产能。特别是资本实力强的企业，国家可以给一些优惠政策（融资政策、财政政策等）鼓励规模化养猪；

　　2.对发现猪瘟的地方不追责也不太妥，因为非洲猪瘟的传染性极强，一旦没有控制好，对其他没有染病的区域会造成很强的伤害，但追责带来的结果是一些地方会瞒报，这样的结果会损伤养殖户再投产的积极性，不利于未来供给的回升，所以需要把握好适度；

　　3.要警惕下半年猪肉价格上涨带来结构性通胀，最终影响到我们整个货币政策，也影响到整个宏观经济运行，毕竟货币收紧也改变了未来猪肉紧缺的事实，结构性引起的物价上涨，最好是通过定向财政、行政措施去解决，相反，总量政策的变化更容易加剧宏观经济运行的波动。

　　（作者为新时代证券副总裁兼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