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商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周月秋拆解当前全球经济三个关键点

　　11月10日，由大连商品交易所（下称“大商所”）、马来西亚衍生产品交易所联合主办的“第16届国际油脂油料大会”在线上召开。中国工商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周月秋表示，当前全球宏观经济有三个“关键点”。其实就是去回答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大滞胀会发生吗？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和带来滞胀的影响，现在的情况跟那个时候相比既有相似也有不同。

　　周月秋认为相似点有两个。一是都存在严重的能源供给冲击，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国际油价从每桶3美元涨到30美元，涨了将近10倍。第二个都和宽松的货币政策的推动有很直接的关系。

　　这一次的通胀和七十年代又有很多不同。第一个不同是失业率现在比较低，劳动力市场比较强劲。第二个不同是，影响这次的很大的一个原因是疫情，疫情使得全球供给体系变得很脆弱。第三个不同是，地缘政治的冲突使得能源供给紧张的局面延续的时间会很长，而且还不确定。第四个不同是，粮食短缺的风险，因为这一轮的冲突里面，俄乌都是粮食主产区。第五个不同，也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全球化，人口红利在发生逆转、能源又要转型，所以全球的贸易成本、生产成本的提升，成了一个确定的趋势。

　　因此，这两轮的通胀，实际上有相似但是很多是不同的。所以，这一轮的通胀应对起来会更难。现在应对这轮通胀的时候效力是有限的，为什么有限呢？因为货币紧缩它不能解决疫情问题，也不能解决乌克兰危机，这样的事情对供给端的冲击靠收货币是不行的，它也不能解决逆全球化的问题，也不能解决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这些趋势性的问题靠收货币都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控制通胀的效率是需要进一步观察的。

　　比如，3月份以来美联储已经加了375个点，这个节奏很快，跟沃尔克时期的月均的幅度是很相似的，但是美国当前的通货膨胀的韧性依然很强，核心CPI还是近四十年来的新高。其次，放出去的流动性收回来是不容易的，美联储计划从6月份起动缩表，目标是一个月减475亿美元，从9月份起翻倍到950亿美元。从6月到现在，按计划应该是3325个亿，实际收了1920个亿，实际上意味着它只完成了计划的不到六成，所以放出去容易收回来还是难的。再次，协调起来不容易，如果说和上一轮比的话，现在全球化程度比较深，各个经济体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那意味着通货膨胀的传染力就更强，如果要治理通胀的话，就要求大家协调配合。但是现在的主要经济体货币紧缩的步伐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现在日本央行尽管日元对美元已经到了150，但是日本央行依然在维持超宽松的货币政策的立场，只要大家不协调一致，全球流动性收回速度就会变得预期不一样。

　　周月秋认为，通胀的趋势还会延续。因为原因更复杂、应对难度大。所以，全球通胀的中枢还是会维持在比较高的位置。虽然短时间去看，今年有可能出现高点、峰值，但是这个峰值其实看起来和七十年代的比有比较大的差距，但是其实它是一个计算的问题，有声音表示，如果把权重调回去，其实现在的水平和上一轮大通胀差不多。中长期来看，明年的通胀幅度可能会比今年小，因为今年基数高，所以IMF预计今年是8.8，明年是6.5，但是6.5是在8.8基础之上，到后年还得要超过4，哪怕再看未来的五年，主要经济体，美国、欧元区、英国，可能都还会超过3%。这说明说明已经十多年的低通胀的格局可能是会有根本性的改变，这是通胀。通胀我还可以去控制，那控制通胀的时候经济还下行怎么办？

　　现在有很多我们前面提到的地缘政治，能源危机等等，它对投资，对消费，对运行的成本都有很多的影响。我们现在主要的经济体，大家都在采取紧缩的方式，似乎是对治通胀有用，但是合成起来可能是个谬误——就是它会加剧超预期的冲击，更何况疫情还在反复，供应体系还在脆弱。所以IMF预计，未来有经济体会连续的负增长，全球经济增长的速度有可能到2%以下。主要经济体，包括美国、欧元、日本，可能明年的GDP增长就在零点几或者一点几的水平，所以大滞胀会发生吗？可能还是一个概率还存在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债务危机，欧洲怎么样？

　　欧洲会不会重演债务危机？目前还不好下结论，但是重演的基础可能在形成。财政方面，一些国家（南欧为主）政府债务占GDP的比率已经大于100%了，赤字占GDP的比例大于5%了，这是很重要的警示性的指标。另一方面看国际收支，也是一些南欧的国家，国际贸易逆差扩大，经常帐户赤字占GDP的比率超过5%，那也就是说财政问题，国际收支问题会使得一些南欧的国家再次成为欧元区薄弱的环节，这是基础，重演的概率确实在加大。与此同时经济下行，所以欧央行自己就预计欧元区最快今年可能就衰退，那明年有可能是负增长。

　　第二个货币收紧，我们说它尽管知道经济需要更多的资金的制止。但是，因为调和CPI，到10月份的时候已经到了10.7历史的新高，它不得不继续收紧银根，所以大多数人在预计今年可能还要加75个bp，甚至不排除要缩表。那这样的情况下面，社会的不满情绪是上升的。社会不满情绪上升，游行示威等等这些情况发生多了，应对危机的时候，政策的协调是不是会面临更大的考验呢？如果政策不能够更好的协调起来的话，那我们说欧债危机重演的概率是不是真的就会加大呢？所以欧洲现在还真的必须要去注意这些情况。

　　第三个问题，中国怎么样？

　　中国的情况，周月秋认为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韧性。

　　当前的中国经济企稳复苏，这是一个可以下结论的事情，三个方面去看。第一个方面，前三季度复苏的情况怎么样，今年一季度开局是非常好的。三季度的增长3.9%，前三季度增长3.0%，这形成了一个好的趋势，所以V型的走向很明显。第二个方面，中国的通胀是温和的，虽然9月份的CPI涨了2.8，比8月份又扩大了0.3个百分点，但是整体1到9月只有2，所以整个物价水平是合理的，也是现在很多国家想要追求的一个目标，更重要的一点是PPI虽然还在上涨，但是涨幅一直都在降，9月份虽然还涨了0.9，但是比8月份回落了1.4个百分点，所以前9个月同比只有5.9，所以剪刀差缩小了。第三各方面，就业的情况也很好，三季度城镇调查失业率5.4，比二季度又降了0.4个点，更好的一个迹象就是青年人的就业，在7月份的时候，确实16到24岁的失业率还是比较高的，将近20%，但是两个月连续下降2个点。所以这都是比较好的反应复苏、企稳的数据。

　　企稳复苏从宏观经济三架马车的表现也可以去印证，周月秋称之为消费暖、投资增、出口稳。当前消费是在企稳回升的过程，三季度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了3.5，比二季度上了8.1，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反弹数据，尽管说1到9月只增长了0.7，但是比1到8月又上了0.2，投资总体来讲除了房地产投资以外，基建投资和制造业投资应该都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基建投资是加快的。所以带来1到9月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了5.9，比1到8月又升了0.1。出口虽然1到9月比1到8月下降了0.4个点，但是整体上13.8的增长，这还是很不错的数据。所以说企稳复苏宏观经济的这个判断基本上可以成立的。

　　金融上面来看，量上价格降结构有改善，量上流动性充裕的。到9月底的时候M2比去年同期升了3.8个点，社会融资规模多了6000多个亿，银行信贷多了8000多个亿，1到9月的加权平均利率比上年同期有降了0.29个点，这已经处在历史比较低的水平，结构上面优化的突出表现就是中长期贷款同比多了6000多个亿，说明有效的信贷需求在回暖。所以，当前的经济基本上可以反应出来是企稳回升的。

　　那未来呢？

　　刚刚召开的二十大明确的提出来了中国新时代的发展新的任务，就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分成两个阶段，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到本世纪中叶要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中国式现代化是什么？当然有全球现代化的共性特征，但是也有自己的五个典型特征：人口规模巨大、共同富裕、两个文明的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以及和平发展。

　　中国式现代化把创新提到了非常重要的核心地位，同时强调加快发展方式的绿色转型，加快数字强国的建设以及推进乡村振兴。所以，周月秋认为增强中国经济发展韧性的是可能来自四个方面新的引擎在支撑。

　　第一个，创新驱动。要实现高水平科技的自立自强，要进行原创性引领性的科技攻关，关键核心技术要实现突破，它就一定会带来科技创新对经济贡献度的提高，包括前瞻性的、战略性的一些重大项目会有突破。新基建的投资规模会加大，特别是体现在信息融合和创新为主，直接投资和带动投资，都是十万亿级的。同时还有关键核心技术，自主掌控的能力会增强，包括像很多的行业，像半导体、光学仪器、分析仪器等等，这些都会形成巨大的市场。

　　第二个，绿色发展，包括方式的转型，污染的防治，生态系统的多样性以及碳达峰、碳中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源支柱由化石转向绿色，这样绿色的能源，绿色的交通，绿色的建筑等等，它会成为投资的热点和巨大的市场规模。

　　第三个，数字经济。中国式现代化要求建立现代化的产业体系，推进新型工业化，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以及数字中国。可以从两个方面去观察，第一个是数字经济的跨越式发展，包括在全球的占比，包括核心产值，包括相关的软件、电子商务以及数据中心这样大的市场的发展。第二个就是数字核心技术的突破，包括AI、云计算、工业软件等等，以及推动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转型，带来智慧农业，智慧的不同的产业，包括智能汽车等等，都会形成很大的生产能力的推动。

　　第四个，乡村振兴。中国的现代化是要实现共同富裕的，所以它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要把原来的脱贫攻坚的成果巩固下来，建设农业强国。这样就要去推动乡村在产业上面、人才上面、文化上面、生态上面、组织上面全面振兴，同时还要夯实粮食安全生产的根基。

　　在这个过程中间，周月秋认为，有三个大的领域特别值得关注，包括农村土地的流转，包括农业服务业的发展，以及农村消费零售市场的发展。都是会带来对中国经济增长增强韧性的非常好的引擎。

　　以上是全球经济三个“关键点”的基本情况。而，如果对中国经济再做一个概括性的说法，周月秋认为，可以总结为：中国经济的韧性很强，潜力足，回旋余地广，长期向好的基本面不会改变。“所以，它会使得中国经济的增长向潜在的增长率回归，“十四五”期间潜在增长率可能就会在5.1%到5.7%之间，当然也有可能还会比这个情况更好一点。”周月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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